民生金融租赁：下一个五年“做减法”
——专访民生金融租赁总裁周巍
文： 丁玉萍
在民生金融租赁股份有限公司的“二五”规划中，“专业化”是核心概念之一——“进一步实现专业化，尤其在特色业务领域实现全面专业化”，为此，民生金融租赁将在五年时间内缩减现有业务范围，从一些领域中退出来。“到‘二五’期结束的时候，可能留下来的只有两、三个，甚至可能只有一个行业，”民生金融租赁总裁周巍接受本报专访时说道。
民生金融租赁第一个五年成功的发展实践，市场有目共睹——截至2012年末，民生金融租赁总资产规模超千亿，盈利能力、资产规模和利润水平均位居同行业前茅。目前已成为亚洲最大的公务机租赁公司和国内最大的船舶租赁公司。随着资产规模的不断壮大，不做加法做减法，这无疑是个痛苦的决定，但又是其必然选择。
“国际化”也是民生金融租赁业务发展题中应有之意。
“租赁公司作为一项国际性业务应该具有国际化的特点，不仅是要具备国际化的视野，还要具备国际化的能力。”
“二五规划”总体目标是在“二五”末，即2017年末，民生金融租赁总资产规模要达到3000亿元，成为中国乃至亚洲领先的金融租赁公司。这包括四大核心任务：进一步专业化、形成难以复制的盈利模式、成为A+H股上市的金融租赁公司以及与民生银行全方位的战略协同。
2013年是其“二五”规划的第一年，4月初，周巍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用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详细解读了公司未来发展战略，剖析、展望整个租赁行业的现状与未来。
建立租赁物价格监测体系
《21世纪》：一个最基本的问题，租赁能做什么？什么可以做租赁物？
周巍：这其实是很多筹备租赁公司，或者正计划投资租赁公司的人最感兴趣的一个问题。大家都知道租赁业有很大的空间，但并不是所有东西都适合作为租赁物，或者是不一定能做出优势来。
租赁业务的本质是资产融资，租赁物是租赁公司控制风险最主要的手段。所以租赁物要具备两个特征，第一，必须是具有完整价值的资产，本身有独立价值，可单独处置。第二，必须是可以转让的资产，有可转让的市场。租赁的独特特点在于租赁公司拥有租赁物的所有权，当融资企业发生现金流风险时，租赁公司可以通过回收、处置、转让租赁物，从而保全资产。
《21世纪》：如果是不可分割的某项产品，是否可以通过产权和收益权及未来现金流进行分割，再做成租赁物？这会不会成为未来租赁业一个重要的业务分支？
周巍：租赁物不可分割的情况下，大多是融资性售后回租业务。从法律上说是成立的，但它不会是主流的业务方向。租赁公司做这类业务时，更看重的是企业信用，这一点和银行信贷类似。而租赁的优势是基于资产进行融资和租赁，更看重租赁物本身，租赁物本身的价值以及对租赁物的控制、处置才是最主要的。租赁物选择的方向一定是朝着产权、所有权更明晰的特征发展，才能充分发挥“租赁”的优势。
因此近几年，我们逐步建立了一套租赁物价格变化波动的监测体系，其中公务机、船舶这两块主打业务的价格监测体系已经做起来了，工程机械等也已逐步在做。
对租赁物资产价格的监测，是我们整个风险控制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有了这套监测体系，业务也更容易开展，比如我们对公务机和船舶这两个板块的授权力度就比较大。
银行系租赁公司领跑行业
《21世纪》：我国融资租赁公司分为三类：金融租赁公司、外资融资租赁公司、内资融资租赁公司，实际上从事的租赁业务本质上无太大区别，如何看待整个行业未来的整合趋势？
周巍：“租赁”是介乎金融和实物之间的一个工具，毫无疑问具有金融属性。从监管方面，一类租赁公司归银监会审批监管，叫金融租赁公司；一类归商务部审批监管，叫融资租赁公司。这两大类租赁公司实行的准入门槛、约束规范、经营范围略有不同，但从本质上来说，它们做的是同一类业务。
行业整合是一个趋势，我认为最终大家会面对一个同样的监管环境，但这种整合什么时候能完成，需要一定的时间。现在这两类租赁公司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多，大家经常一起探讨，共同推动一些事情。
目前阶段，金融租赁公司可以发挥行业领跑的作用，就好比在田径场上赛跑，如果有领跑的，反而有利于所有选手整体速度的提升。而未来行业间的并购肯定会有，并购既包括境外的，也包括境内的，但前提是企业要先把自身能力做强。
《21世纪》：如何评价银行系金融租赁公司这五年的实践？
周巍：监管部门批准银行办租赁公司无疑是一个成功的举措。首先，租赁公司对银行的综合贡献度很大。一方面，租赁作为一个产品线为银行业务提供了互补性，帮助银行开发新客户，也增强了客户黏度。租赁产品服务作为综合金融服务的一部分，客户与银行整体合作的紧密性更强了，银行的综合金融服务能力也提升了。另一方面，租赁也为银行、证劵、保险、信托等其他金融机构提供了较大的合作空间和机会。其次，租赁公司也给银行带来了较好的财务贡献，以后还会越来越高。民生金融租赁是民生银行最大的一笔投资，成立时投了26亿元资本金。现在看来民生银行办租赁公司是其多元化战略的一个成功实践，五年来，每一年的投资回报率并不低。
再次，就是租赁公司对母行的品牌影响力也形成了正向的贡献。
《21世纪》：你认为中国租赁业未来的发展方向是？
周巍：中国租赁业未来的发展方向一是专业化，一是国际化，这是毫无疑问的。
因为首先租赁是一项专业性很强的业务，租赁物的管理、运营需要很强的专业能力。租赁公司业务成功的保障很大程度上依托于租赁物本身产生的未来现金流，所以租赁公司要对租赁物市场价格、未来现金流有很强的预计能力。如果说银行的强项是经营“钱”的话，租赁公司的强项则是经营“资产”（租赁物）。
其次，很多租赁业务面临的市场是全球性的，比如飞机、船舶，这类业务本身就是国际化的东西。租赁这一金融工具运用好了，对于帮助“中国制造”打开国际化市场的作用也是非常大的。正因为面临的是全球市场，租赁公司应时时关注资产价格，不仅要关注国内的价格变化，还要关注全球市场的价格变化情况。
“专业化”：业务范围做减法 探索独立子公司
《21世纪》：民生金融租赁第二个五年规划提到要在特色业务领域实现全面专业化，那么未来最主要的租赁业务是什么？
周巍：“二五规划”核心之一任务是“更加专业化”，所以下一个五年，我们要做减法，而不是做加法。目前我们计划把飞机和船舶作为主打业务，这两大板块资产占总资产的比重会越来越大。再往后发展，也不排除哪一天我们只做一个或两个板块。
从开业至今，民生金融租赁涉足的行业已越来越少。2008年涉足十几个行业，现在只有飞机、船舶、能源、车辆等五六个行业。接下来，到“二五”结束的时候，能够留下来的只有两、三个，甚至只有一个。
这几年我做租赁业务的体会，一是要做专，要精耕细作；二是要越做越简单。无论是内部管理流程，还是对外的市场业务，都要简单化，把复杂深奥的东西变得越简单越好，这要求租赁公司自身对业务有清晰的定位。譬如说，我们的客户经理只要搞清楚了租什么，租金多少，有哪些售后服务就不错了，而从内部管理上来说，就是要通过标准化、模块化来规范每一位员工的动作。
毫无疑问，当业务规模越做越大，在这时硬性做减法，是件很痛苦的事。我们在去年底做了一次整合，原来五个市场部门变成了四个市场部，同时对有一些行业实行禁入。其实，有些业务很安全，收益率也不低，要放弃是很难的，但我认为，如果每一个机会都不放过，就会丧失最大的机会，即失去成就一家最好的租赁公司的机会。
《21世纪》：飞机租赁业务方面，民生金融租赁是公务机租赁的倡导者和引领者，这个定位是怎么确立的？未来是否会涉足标准化客机或者货物运输？
周巍：开展公务机业务，最初是我们民生银行董文标董事长的提议，进入这个市场后，我们发现这确实是一片有价值的蓝海。做公务机之前，我们也考虑过做大飞机。创业初期，我拜访了国内所有大型航空公司，调研结束后，结合公司自身情况进行综合考虑，得出的结论是当时在做大飞机上我们没有竞争优势，我们在专业技术能力、全球客户服务能力、采购成本和融资成本方面都很难与GECAS（GE Capital Aviation Services）这样的国际公司竞争，所以就没启动这方面的业务。
而公务机领域还没有其他人涉足，我们是第一家。现在民生金融租赁在公务机市场占到80%～90%的市场份额，拥有亚洲最大规模的公务机机队，数量超过130架，我们在全球公务机市场也具有较大影响力。
我们也做了其他一些尝试性业务，比如现在已经做了八架直升机业务，但这些不是主攻业务方向，未来的主打业务还是公务机。
《21世纪》：金融租赁公司是否会走集团化的发展道路，比如飞机、船舶业务以后从事业部变成子公司，从母公司分离出去？
周巍：集团化模式会是一个选项。我们也建议监管部门允许符合条件的金融租赁公司设立独立的租赁专业子公司，我们已经向监管部门提交了相关报告，希望能够得到支持。如果条件成熟，我们计划第一步先成立两家独立的子公司，一个是飞机租赁公司，一个船舶租赁公司。
“国际化”：寻找合适并购机会与全球融资
《21世纪》：如何看待租赁业的国际化，它的维度包含哪些方面？要国际化的是什么？
周巍：大型租赁公司国际化首先要具备国际化的视野，其次要具备国际化的能力。
国际化视野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在全球范围内寻找租赁需求和适合的目标客户，以及税负最低，法律体系、市场环境最完善的目标市场。第二是在全球市场上找到最符合市场需求的租赁物，比如性价比最高、最有市场前景、技术领先的产品。第三是全球融资，即到全球资金价格最低的地方去融资。
国际化能力则包括国际化的团队，尤其是要有适应国际市场的法律、税收筹划和融资人才，以及国际化的资产管理营运能力。一谈到国际化，大家通常觉得很复杂、风险很大，但相对于租赁业务，我认为并非如此。正如前面所说，只要锁定租赁资产的风险，解决好匹配的资金，就比较好实现国际化。
《21世纪》：要达到这些要求需要长时间的努力，你预备自己慢慢培养还是靠并购实现？
周巍：这些对租赁公司确实是很高的要求，路要一步一步走。
对于并购要有清醒的认识。我认为要首先要立足于加强自身能力的建设，在这个过程中再逐步寻找国际并购机会，从而更快捷地实现国际化的目标。这个过程无疑是比较长的。“一五”期间，我们打下了比较好的基础，但我认为还不够。“二五”期间，我们希望把进一步夯实基础，然后再寻找并购的合适路径。但我想会优先考虑租赁资产并购，而不一定是股权并购。租赁公司的核心竞争能力是必须具备全球资产的管理和处置能力，购进资产后如何进行经营、运作也很重要。这方面的能力需要逐步建设。
《21世纪》：据了解，目前金融租赁公司在境外发债的限制还很多。租赁公司如何提高融资能力？
周巍：目前监管部门还没有允许金融租赁公司直接在境外发债。但是我们在争取，积极跟监管部门沟通。监管部门也正开始考虑这些问题，我相信有一天会形成一个共识。
金融租赁公司的核心竞争力之一就是全球化的融资能力，能够到资金价格最便宜的地方融资。
监管部门目前只允许金融租赁公司在境内保税地区设立项目公司，以境内SPV方式开展飞机、船舶、工程机械等租赁业务，还没有允许金融租赁公司在境外设立SPV，这个问题我们也已经向监管部门提出，期待能早日解决。
从我们这五年的实践来看，民生金融租赁基本上实现了市场化融资，虽然民生银行是我们的大股东，但成立五年来，我们没从民生银行拿一分钱融资。
目前我们已经获得50多家金融机构、总额1700多亿元的授信额度。这说明市场对公司的管理水平、经营能力是认可的。当然，大股东民生银行的品牌因素也很重要。
先练内功 打造强大的内部支持平台
《21世纪》：说到融资，租赁资产的证券化对租赁公司有重大的、实际的意义吗？为什么这一事项进展缓慢？证券化的产品本身对投资者有吸引力吗？
周巍：租赁资产是非常适合证券化的资产，因为标的资产绝大部分本身有良好的现金流，收入稳定，对投资人是一种保障。
租赁资产可分为两种，一种是融资性租赁的资产，一种是经营性租赁的资产。前者有一部分的信贷资产的特点。而后者往往期限更长，所以当期现金流或者当期收益率不会很高。但都适合进行证券化。我认为既可解决租赁公司资产流动性问题，也可为投资人提供一个好的投资产品。
资产证券化是一个趋势，租赁公司资产证券化应该得到大力支持。这方面并不存在技术问题。
《21世纪》：为实现“二五”规划，下一步还有哪些重要工作？
周巍：我们希望在第二个五年成为亚洲最好的租赁公司。要实现这一目标，首要的是内功要扎实。今年要做的一件大事是打造一个强大的内部支持平台，使其能够支撑公司未来的快速发展和专业化、国际化发展。五年来，我们对两件事做了大量的探索，一是找准市场定位，二是建立好的商业模式。公司这几年虽然发展还可以，但“重发展，轻管理”是一个很大的不足。我们要在这方面下大功夫，包括IT系统、管理流程再造，内部核算、风控能力提升等方方面面。在信息化建设方面，我们还提出了“云租赁”概念，准备提交董事会审议，待通过后实施。
“二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是加大与民生银行的战略协同，从集团中借力，与银行、基金等业务优势互补。民生金融租赁是民生银行整个集团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既要贯彻集团战略，同时也要服务和支持集团战略。